□程 然
1978年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买过书。家里不是没有书,像《敌后武工队》《林海雪原》《苦菜花》等,破烂不堪,用弹弓、玻璃球与人换的。邻居家有一本《成语词典》,我非常喜欢,价八毛,买不起,拼命抄,以至于手上起了老茧。
我上的是师范学院,免缴伙食费,家中每月寄五元以作零用,其中三元还得贴补伙食,真正能支配的只有两元。我读的是中文系。我是属于真心喜爱文学而报考的。第一次进图书馆,看到那么高的书架,那么多的书,激动得翻书目卡片的手直抖。但是借书要限制数量和时间,尤其是不可在书上写写画画,就萌发了买书的念头。
城里有两个书店,一个是城中的新华书店,一个是城边的古籍书店。改革开放之初,中外名着纷纷出版,一排排新书让人垂涎,无奈囊中羞涩,往往空手而回。但书的诱惑太大了,省钱也要买,一两一个的馒头,一顿由四个变三个,省6分钱,理发交给学雷锋的同学,省一毛,上街步行,省二分。一本本书就这样省出来,《少年维特的烦恼》《巴黎圣母院》《欧也妮·葛朗台》便从书店来到我的床头。
我喜欢外国文学,从十九世纪法国批判现实主义,溯流而上,读到古希腊神话传说。又听老师在课上经常引用马克思、恩格斯的评论,“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,而且是它的土壤”;《人间喜剧》“用诗情画意的镜子反映了整整一个时代”等等。我就迫切地想读到马恩原着。
星期日,照例是逛新华书店。问营业员,有没有《马克思恩格斯选集》。营业员一愣,有些惊讶,随后很热情地说:有,在书库,明天带来。第二天吃过午饭,我匆匆出了校门,时近仲夏,赶到书店已是满头大汗,营业员从书柜里拿出一摞书,四册,精装,黄色封面和封底,封面有烫金的马克思、恩格斯头像,书“马克思恩格斯选集”。五元,倾囊而出。营业员用绳子小心扎好,我拎在手上,沉甸甸的。
原本以为马克思、恩格斯的着作高深莫测,一看,却被吸引住了,其引证之广博,逻辑之严谨,论辩之有力,令人感佩而折服。其中一些“金句”至今记忆犹新,“哲学家们只顾解释世界,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改变世界!”等等,现在回味起来,仍然觉得经典是永不过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