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章洁思
现在,我把这部分书信和日记整理出来,为纪念父亲的110周年诞辰暨辞世60周年,也以此告慰天上的巴金先生。
本书第一辑是日记,按时间顺序排列,每份日记的后面,附2—4篇父亲访问归来出版集子的选篇。第二辑是书信,按收信人姓氏笔画排列。每个姓氏下面的书信,则按时间顺序。第三辑是靳以历年着作中的部分序跋,包括他编辑的部分刊物的“编者的话”。这些肺腑之言,呈现了他献身文学的一路跋涉:他的抱负、艰辛和悲欢……全都不加掩饰,一一对读者倾诉。
书后的附录有两部分,一是靳以年谱,二是我断断续续写的几篇有关日记及书信的文章,抒写了我在整理过程中的一些感触。最后有一篇《靳以的笔名》,由年轻的研究者陈启明女士撰写。
无论如何,这些日记书信是一份时代的记录。父亲的赴朝,下生活……都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写照。20世纪50年代的知识分子,对新中国充满热爱和憧憬,读父亲1949年写给张充和先生那封充满热情的信,就可以感受到那份希望。然到了1957年,父亲在给长春汽车厂的鹏万、允章的信中,就出现这样的话语:“‘冲压工场电死一匹马’的文章寄给人民日报,他们根据部里的意见,认为使用马车是不得已的事,不注意安全可以批评,要我重写,我也没有心绪和时间,此外关于小黄和小乐的文章没有写,吴丹的文章给人民画报写了一篇说明,被他们改得面目全非,简直不像我的文章。关于吴丹的材料很好,应该至少写一个中篇,但需要再来。什么时候可以再来,到现在我自己也弄不清了。”接着1959年的信中,他这样告知鹏万、允章:“我最近写信很少,主要是因为我身体不好,简直很少写信。我自从六月三十一日夜晚头晕发作以后,虽然经过早期的治疗和调养,可是总也没有完全复原。现在头晕好了不少,可是晚上又失眠,精神很差。你可以看到我今年下半年所写的文章非常之少。”一直头脑清晰的父亲,居然在信中把六月三十日误写成三十一日。一向以阳光示人的父亲,精神竟然差到如此地步!遗憾的是,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,因为,一直以来,都是父亲在关心我们,关心我们的全家和母亲,从没有想到他会离我们而去。
父亲十七岁就罹患风湿性心脏病,但是,在他最后的一年,也就是1959年,他几次清早赶到农村劳动,日日在飞花满天的棉纺车间做工。回想父亲每天从工厂回来,携着满身的棉絮,在那样的空气中,他曾经怎样地在车间里透不过气来。唉,我真不敢想。
50岁,正值壮年,父亲不得不永远闭上眼睛,空留身边桌上床上满是《收获》杂志的稿件,那是他对自己亲手创刊的《收获》永远的热爱,永远的情结……